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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二宫和也与大野智以及他那个还在上大学的助手知念侑李,三人坐在一间居酒屋里。已经是入冬了,门外积起了白白的一层雪。今天大概是连续两周来最冷的一天,落在头发里的小雪粒在室内的暖气里慢慢融化,闪着亮晶晶的光。二宫和也摘下毛线手套不住地哈气搓着手,鼻尖也被冻得微微发红。
身旁是大野智,对面坐着的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大学生。
二宫和也似乎变得特别容易醉。几杯过后,微辣冰凉的酒液在舌尖打了一个转,悠悠向下滑去,从胃里升起苦涩的温热感。
“喂,小子,”他站起身,半真半假,开玩笑似的捉住对面那孩子的领口,一把抓起来,“怎么就那么崇拜他……?”二宫和也指指旁边的人,“我可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被莫名其妙抓起来的新人助手君脸上一阵尴尬,可是看着对面的二人又觉得好笑,问大野智:“二宫君是老师以前的学生吗?老师虽然一直都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可是生气的样子真可怕啊……不过像今天这样的老师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怎么说……就是很温柔的样子。哈哈哈……”那个年轻的小孩在对面一边揉着被二宫和也刚刚捏痛的脸颊,一边尴尬又小声地和大野智开着玩笑。
“啊……糟糕!已经这个点了……学校的后辈约我相谈……”知念君看了看表,突然一拍脑门,叫了起来。抓起包、围巾、和外套就冲出门去。末了还不忘叮嘱一番大野智:“对了,老师,这几天没有工作你可以好好休息了……我刚刚查了路,这里离你家里不远,如果搭地铁的话是……”
“好啦好啦,连这种事都要麻烦你了。我知道了……”大野智笑笑,摆手让他赶紧回学校。
“把酒热了吧,”大野智对一杯一杯喝着酒的二宫和也说,“这样的话很容易第二天头痛的。”
眼前的青年不肯放下酒杯,也不肯好好坐住,扭来扭去,最后捉住了自己的手,把两只手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又呵呵笑了起来,半张着嘴,吞吞吐吐不知道要说什么。
“戒指……没有!我最担心的就是老师你结婚啦……太好了……”
大野智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二宫和也突然又不笑了,眯起眼睛,紧紧盯着他,凑了过去,微张着的嘴里看得到一点点红润的舌尖,呼出的酒气带着酒液湿润的凉意和身体的温度。
“老师,你该不会……和那个孩子吧……?那个孩子一定是喜欢你。”
“只是助手而已。不要说胡话啦你这小鬼。”他顺手打了学生的头一下,习惯到像是自然的动作。
只是轻轻的一下,那个孩子突然扁着嘴,好像又要哭出来了一样。
“呐呐呐呐呐——大叔你又把我当成小孩!!!我,已经长大了啊!我长大了啊!!!”二宫和也突然气急败坏了起来。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大野智看着那个情绪忽好忽坏的家伙,那孩子继续嘀嘀咕咕起来,“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你也从来不跟我讲,我问你,你会说我这些是大人才要管的事……喂,十年了啊,我,可是,已经,努力长了十年了啊!!!”
二宫和也抽了一张纸擤鼻涕,又揉了揉眼睛。
“我知道。”
身旁的人突然轻轻说了一句。
“你知道个什么呀……”二宫和也觉得委屈,一仰头,冰凉的液体像线一样千回百转,穿肠过肚。
“老师……”他有些哽咽。
大野智说:“你以前却从来没叫过我老师的。”
二宫和也好像耍赖的孩子一样开始不依不挠起来:“大!野!智!”他低低地喊了起来,却又突然软了声音,“你相信我啊……那个时候说你坏话的人,不是我……你相信我呀……为什么那个时候又要赶我走……”
“我相信你。”
二宫和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我知道都不是你。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不是吗?你看,我现在又开始画画,没有过得比以前更糟,不是吗?”
“那为什么要赶我走……?!”二宫和也说。
“因为……”大野智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时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面前的青年彼时不过十六七岁而已,自己并不比他年长多少,但总忍不住觉得,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人而言,人生还是一片漫长的未知。他对于自己的执着,也许,大概,在那时,只是一时的迷思而已罢。
大野智这样想,却无法坦率地同那个孩子说。十年前的自己莫名地生出了那个孩子所讨厌的,“家长的样子”——以自己的经验而来替另一个人计划人生。
“……为什么要让我走呢……”二宫和也喃喃道,而大野智也不知道答案。
我又有什么可以用来挽留你呢?他想。
诗人说,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大野智看着二宫和也在大雪天里被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尖,想起独自在北海道旅行时拍下的照片:一只柴犬,鼻尖落上了一片樱花,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晴空,半张着嘴像在笑一样。那是北海道姗姗来迟的春季。他当时拍了下来,因为觉得像一个人。
我给你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回家吧,二宫君,你醉了。”他伸过手抓二宫和也的肩膀,却被挣脱。
“喂……你,为什么总是叫我‘二宫君’呢……”二宫和也像是苦笑着,可是脸颊上流下了泪水,“‘大野先生’,我们那个时候起不就是朋友了吗?那时候我只觉得闷,学校里最没意思了,尤其是老师,可是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大野智伸手去擦拭那些永无止境涌出来的泪水。时间好像又悠悠地回到了多年之前的某个午夜。当他在睡梦中被一只小小的手推醒的时候,当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抚摸那个孩子细顺的头发的时候,当他的手被泪水沾湿的时候。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你家住在哪里?”居酒屋外,大野智问蹲在地上不肯动的二宫和也,手被二宫死死拖住。
二宫和也不回答。也许睡着了,也许只是装的,大野智不知道。
“好吧,那也没办法了,”大野智说,“那我先带你回我家好了。”
下了计程车,他把烂醉的二宫和也背进了家门。十年后,那个孩子的个子长高了些,似乎比自己还要高一点点,但还是一样轻。他打开暖气,又从卧室里抱来枕头和毯子,铺在沙发上——仿佛十年之前自己第一次把这个让人头痛的学生带回家的时候一样。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喂……”背后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是稍微清醒过来的二宫和也,“这张照片是你拍的?”他拣起从和其他几张冲印出来的画展的照片一起被自己放在茶几上的那堆照片里的一张。是那只好像他的小柴犬,背后自己大概还用记号笔标注了日期地点。
“是啊。前几年有一回不知道为什么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北海道。”
那天自己也在那里。二宫和也怔怔盯着相片背后的时间地点。是这样的错过了,他想。本来也许用不了十年的。这甚至有可能并不是唯一一次的错过。他打量着大野智这间跟原来比起来也没大多少的房间。
“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是啊……从学校辞职之后有去别的地方开始认真考虑学画画的事情。差不多过了两三年就回来了。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二宫和也咬着下唇默默地想。七八年间,居然一次都没有遇到他。东京那么大,从东京塔上望出去,繁华的灯火都遥远的像是浩瀚宇宙中的星体一般,而自己,漆黑的瞭望台上的自己就像是宇宙里的黑洞一般,荒凉无声——这么大的城市,每天都有多少人在穿行着,怎么可能就让两个人相遇呢?可是它又那么小,穿梭的地铁让它在地图上看起来是那样的支离破碎,密集狭窄。每一个月台,每一个街角,每一个便利店的货架之后,甚至是每一班巴士的上下车门间……真的没有一次他们是擦肩而过的吗?
也许自己本来根本不必等待这样漫长的时间,二宫和也想。可是,他突然想起许多许多年前,当自己也是这样,坐在大野智家客厅的地板上,大野智在一旁备课,而自己坐在一边听他说不知道从哪里读来的高深莫测的话:“每一个人,身上都拖带着一个世界,由他所见过、爱过的一切所组成的世界,即使他看起来是在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里旅行、生活,他仍然不停地回到他身上所拖带着的那个世界里去。”那个时候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一刻,二宫和也却开始明了:就仿佛一个逐渐老化的星球上的地层被地震所震动换位,有些属于遥远过去的小细节,现在却突耸如山峰;一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件,发生于不同的地方,来源于不同的时期,都相互接触交错,突然结晶成某种纪念物,仿佛经由精心设计一般。经由无法意料的方式,时间把生命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拉长——也许这漫长的十年是必需的,从此之后,那两个不同的世界之间才可沟通。
大野智进厨房烧水,出来时发现刚才还坐在茶几边不知道在发呆想什么的人现在已经靠着桌腿睡着了。
他轻轻走过去,将那个人抱上沙发。转身想要走开的时候,一只手指被松松地捉住。
大野智看沙发上的二宫和也,他也许已经睡熟了,也许只是在假寐,大野智不知道,但不想吵醒他——像那时一样。
“你知道什么呀……”睡梦中的二宫和也嘟嘟囔囔的,好像在继续刚才在居酒屋里的话题,“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从高中以来一直到现在都是那样尖尖软软的声音含混的说到。
大野智俯下身去,像之前一样帮他掖好被角。
“我当然知道。从十年前起,我就知道。”
那个人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大野智伸手擦去。他仍然没有挣开右手食指上的那只小手。
他轻轻吻了他的嘴唇。
我用什么来留住你?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你是我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而我,在不停流逝的时光之中,爱着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