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 深河 （Deep River）

03.

说起来，相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走在往家的方向的林荫道上，樱井翔暗自思索起来。

即便是中学同班的时期也并不算特别相熟吧……不对，樱井记起来，确有那么一个时期，相叶与自己走得很近。此前倒是没有什么交集的。

个子高，体育上手，是学校篮球部的，很受女生欢迎的样子。

——相叶君很帅呀，虽然是个笨蛋。同班的、隔壁班的、下一届的、甚至是高年级的女生们，如此说到。

很帅吗，并不觉得。彼时的樱井翔偏过头，去看坐在教室后排的相叶雅纪，撇撇嘴，腹诽到。太瘦，太白，头发也太长，人是好看的人，但总之不能说是帅。

但说他是笨蛋，樱井也并不这样觉得。虽然看起来总是有些冒失，但直觉觉得这是一个有许多心事的家伙。转头看见的相叶雅纪也在走神，长而柔软的刘海垂在他的眼睛前面，少年静静望着窗外远处的青山，风从山与天空的深处吹来，他整个人仿佛都要和变淡，融成身上校服衬衫的白色，化成风、光或者云，或者羽毛洁白的鸟只一样。

相叶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目线，转过来和樱井对上了眼睛。

“樱井君，下面一题你上来写一下！”

“……是！”

樱井翔急忙转回头，盯着书上的拿到物理题看了一会，走上讲台，写了起来。

后来变得稍微熟络起来的契机是座位调换，自己坐到了相叶的前面，因而有时也一起吃午饭，偶尔会放学回家时一起走一段路。就这样，一直到毕业。

樱井没想到相叶会在天黑之前就回来，也忘了要不要提前问他会不会回来一起吃晚饭的问题。上一个同居者是谁呢？前女友吧。那也是……樱井默默计算起分手之后自己的空窗期，大概得有，超过半年了吧？不过即便是女友，也不曾连续呆在这里超过两晚。

“你的房间也太乱了吧。根本找不到地方下脚。你看，站都没地站。”

女友抱着胳膊，靠在卧室的墙上。

“我可没打算我们俩要在这房间里一直站着……”自己抱住女友窄小柔软的身体，低下头，靠近她的小巧的耳垂，对她低声这样说到，而后将她压倒在床上。

只是接了一会儿吻，女友就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樱井撑在床上她对着镜子，梳理自己刚刚被压住的头发，调整了耳坠，然后灵巧地拉上连衣裙背后的拉链。

“今天不行，”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说到，“等下和人约了一起吃晚饭。”

她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快要迟到了。”

“那你晚上还会过来吗？”

“不会。”女友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又四下扫视了一番：“太乱了。”

相叶站在玄关里，搓着手往掌心里呵气，然后捂住自己因为天气冷而有些发红的耳朵。头顶发旋上的那一簇头发依然倔强地立在那里。

“我肚子好饿……啊，糟糕，我还没想过两个人一起住的话要怎么吃饭这种问题……”

“没事，我也还没吃，你等一下，我换了衣服我们两个出去吃吧。”樱井说着，走去找外套和围巾。

两人走去附近的面屋。相叶看起来很高兴。他把口罩和围巾脱下来放在一旁，呼哧呼哧地喝着汤，鼻尖还是红红的。

樱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者正常情况下也不需要特别说些什么。

“啊，”他注意到了什么，“脖子。被虫子咬了吗？”他指指相叶侧颈上小小的暗红色的痕迹。

“唔？”相叶摸了摸，说，“啊，不是。是吻痕。”

他平静而吐字清晰地说到。樱井余光留意到旁边的中年男子狐疑地瞟了自己和相叶一眼。

“……啊，是这样啊……”樱井后悔起自己为了制造谈话的徒劳尝试，是吻痕，当然会是吻痕，早春天气还带着刚刚过去的寒意，怎么可能会是蚊虫的叮咬，自己早该想到这一点，从而避免现在的尴尬。

不过，相手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女人，还是男人？樱井不能确定，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过分好奇为妙，相叶也只不过是暂时寄宿在自己家中的住客而已。

他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很轻快：“早上那个女孩子……？她倒是挺漂亮的。”

“不不不，”相叶摇头，“我和レイちゃん没做过。她说感觉像犯罪，因为我还是个未成年人，”相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里。虽然我有一点不明白，不过好像不是什么坏话。”他指着自己胸膛里砰砰跳动的心脏。

レイ像其他的那些女孩子一样带自己到了宾馆，也接了吻，不过最后却没有做。レイ推开自己，大口呼吸，紧跟着却笑了起来。

“算啦，算啦，感觉好奇怪，”她揉了揉一脸困惑的相叶的头发，“一点都没有兴奋起来，明明你长得这么可爱。不过搞不好就是因为相葉ちゃん你太可爱了。感觉自己像在犯罪一样……”

“怎么说呢，”她认真地望着相叶的脸，“总有种奇怪的念头，‘相叶还是个未成年人’，这样。就好像，没有经历过毕业典礼的高中生似的，小孩子。”

“唔……？”相叶雅纪歪着头，感到困惑。“我已经二十……”

“不是哦，”女生摇摇手指，“是说这里。”她拍了拍相叶的胸口。

“呐，你看，你也没有很兴奋嘛。”レイ笑了笑，“虽然这么一想还挺让人生气的，不过又好像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过还有很久才到时间。接下来要做点什么呢，你想看电视吗？”レイ调开电视机，跳上床，拍拍枕头，立起来垫在背后。

“不了，”相叶摇摇头，“我有点困，想要稍微睡一会儿……那个……”

“什么？”

“……可以枕在你的腿上睡吗？”

レイ“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说：“好啊好啊，来吧。说起来，相葉ちゃん，你到底喜欢女孩子的什么呢？会让你枕膝枕吗？还是胸部很软？”

“唔……”相叶有些困惑，从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不知道。女孩子看起来，好像会对我很温柔……”

“……还不会伤害你——的样子，是吗？”

相叶点点头。

“哎、哎，你真是个让人担心的家伙。……哇，白鹏翔，这家伙好厉害，已经连胜了这么多场！”她放下遥控器，兴奋地看着电视上的相扑直播。

“……不过，相叶，你喜欢男人吗？”半梦半醒之间，相叶依稀听到女生这样问了一句。

相叶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沉沉睡去。

自己喜欢男人吗？

此时此刻，这个问题再一次浮上了相叶的心头。

在尽是男性食客的拉面屋里，在樱井翔的身边。相叶不由得认真打量起了身周这一群男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再普通不过，大多数不是上班族，便是学生。

最终，视线落回站在自己旁边的樱井翔身上。

如果是樱井君的话……相叶雅纪认真地考虑了起来。如果是樱井君的话、如果是樱井君的话……

他怔怔望着低头喝汤的男人。

原本是说要把书房整理出来给相叶睡的，可是再加上相叶新搬进来的东西，已经全然变成了储物室。

“不好意思，又要你睡地铺。”

“没关系呀。”相叶耸耸肩膀，不以为意。

“啊，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好了。”樱井晃晃手中的吹风机。

相叶乖乖站了过去，垂下头来，大有任人摆布的意思。

热风扑面，在耳边嗡嗡作响，相叶半眯着眼睛。

“我啊，昨晚做了一个梦，”他慢慢说着，留意到他在讲话，樱井把风力调弱一档，“我梦到，自己站在金黄色的沙漠里，然后就有这样热热的风吹过来，吹在我的脸上。沙漠很大很大，像是……夕阳的国度一样。”

“可是突然下起了雨。暴雨。特别大的那种。我浑身都湿透了，特别特别冷，然后我看到樱井君你的背影——很远很远，在我前面，我就大声地喊你，可是雨水和风的声音太大了，我自己都听不见。我就想快点走，可是沙子变得很重，然后成了流沙，像沼泽一样，‘哗——’地一下，我就被吞进去了……”

“——可能是因为之前公寓漏水吧。所以梦到了暴雨。”相叶自己下了结论。

倾盆大雨中的相叶雅纪。

像是冰层下的河流一般，原本已经变得淡薄的记忆此刻慢慢浮现、流动了起来。

被雨水，浸湿的相叶雅纪。

此刻，他正站在自己面前，淡淡地叙述自己的梦境。不以为意。

像是有些事件根本不存在、从未发生过那样。

樱井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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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一个很无聊的【红绿】梗。）
（レイ —— 火野レイ）
（木野 慎 —— 木野まこ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