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便士
03.
蹲在地上的那个惊魂未定的青年犹豫了一会，皱着眉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握住樱井翔伸出的手。
他的手很瘦但也很柔软，指甲修剪得短短的——只是一瞬间的触感而已，樱井翔就产生了这样的印象。
“嘿……！”蹲着的人一使劲，自己顺势就把他拽了起来。
似乎比自己还要高那么一丁点儿。
头顶发旋里有一簇头发不安分地站着，在尘埃飞舞的金色阳光里，精神奕奕，好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
“那个……”他还愣愣地望着自己头顶上方，大概是在看那个“翔”字。
青年咳了一声，然后清了清有些干渴的嗓子，用那沙沙软软的声音喃喃说道：“……它脸色好像不太好……”
像突然有一线光亮从缝隙间穿过、照亮了黑暗潮湿的洞底一样。有什么东西“嘭”地一声，又干脆又响亮地在樱井翔心中绽开。
“你等一下——！”
樱井翔这么说着，却用力握住了那个人的手腕，大力地拖着他进了屋子。他摊开稿纸，用有些劈裂正汨汨渗水的钢笔飞快地写下什么。
“诶、诶……？”
不明所以的人脸上又开始闪现过惊慌的表情，没被抓住的一只手伸了过来，使劲地想要捭开樱井翔的手指。
但最后终于消停了下来。
从沾染着斑驳的紫色墨渍的稿纸上，金黄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带着一点点被蒸汽湮湿的粉末质地的香气从着金色的雾气中弥散开来。表面干燥而温暖，紧紧握住之后开始变得潮湿，还有一些雾蒙蒙的不确定性——像青年又沙又软的声线一样。像青年温热的掌心一样。
“好厉害……”
樱井翔听见身边的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他明明已经放松了手里的力气，可是那个人忘记了要挣月兑，乖乖地把手任由樱井翔牵住。
“你好厉害！”瘦高个青年转过脸来看向自己，眼睛闪闪发亮。
“是魔法吧？你会魔法的吧？刚刚是……念了什么咒语吗？”
他激动得双颊微微发红，似乎已经忘记了什么蝾螈紫苏叶花瓣大锅之类的事情。
该怎么回答他比较好呢？
樱井翔有些为难。
是魔法吗？那个青年问。
嘛……
说是，却又不完全是。
说不是，也似乎不太对。
樱井翔回想起刚才那青年惊慌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
一个计划在心中默默成型。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愣愣地抬起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了抓后脑勺，而后咧开嘴，露出白牙，笑了。
“相叶雅纪。”
“好了，”樱井翔翘起嘴角，“现在，我知道你的名字了。你是大陆那边邮局来的邮差吧？”
名叫相叶雅纪的青年人诚恳地点点头。
“那封信，看样子是被你弄破了。”说着，樱井翔看看顺着烟囱掉下来现在落在壁炉里那些灰头土脸的字符们。
相叶雅纪一下子想起来这件事，羞愧极了，低着头，心虚地说：“是……”
“你听说过，关于这座岛的传说吧？”
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连那些在空中飞舞的好闻的金色粉末都一起黯淡了下去。
“弄坏了我的信，你猜——我会怎么办呢？”
现在的相叶雅纪脸色煞白，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就……对不起……可是，我也不是……不是故意的啊……”
“哼。”樱井翔狡黠一笑，他还握着那只细瘦的手腕，于是他将那人拉近，拉得更近，近得只要稍微往前一凑，就可以碰到他的鼻尖。
面前的人紧闭着双眼，睫毛像蝴蝶的羽翼一般颤动着，缩着脖子，连口气都不敢喘。
樱井翔觉得好笑。他偏过脑袋，凑到了相叶雅纪的耳边。
轻轻吹了一口气。
他察觉到相叶雅纪像是触电一般打了一个激灵，忽地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慌：“你、你在做什么？！”
“咒语。”樱井翔轻松地说。
“相叶雅纪——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小邮差僵硬地点点头。
“我啊，刚才给你下了一个咒语。因为你告诉了我你的真名，所以这咒语就会在你的身上应验。”
话语从自己的唇齿间慢慢被吐露，而相叶雅纪像是马上就要昏厥了一样。
“不过，”樱井翔顿了顿，“不会马上起效的。”
“那、那是怎么样？”
“这是一个无法被其他人解开的咒语。能破解它的只有我。不过，如果你能定期每个月都到这个岛上来的话，我就有办法让它在那个月里不发作。但要是你没有来这里……”
“我就会变成茶壶吗？！”未等自己说完，相叶雅纪就大惊失色地惨叫了起来。
樱井翔强忍着笑意，点点头。
“刚才你不是问，我会不会魔法吗。”
头发里的那个翔字好像脸色好了一点，哆哆嗦嗦地扒拉着樱井翔的头发丝，从他脑袋边上探出头来，警惕地瞅着相叶雅纪像是几分钟前的自己一样苍白的脸孔。
樱井看着眼前完全相信了自己的新人邮差先生，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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