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樱井翔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

烤火鸡金黄酥脆的外皮下隐约可以看到多汁的肉块，锅子里正在咕嘟咕嘟地煮着浓稠的汤，烤苹果的香气混合着肉桂的味道把房间里暖烘烘的空气搅拌出一种昏沉沉的蜜糖色的甜蜜。

但有个声音告诉他，面对这一大桌子东西，自己现在不能碰。而且，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圣诞老人——也就是我的存在，并且答应替临时得了重感冒不能工作的我送完今年的礼物——你就可以吃掉桌上的食物，住在这间小屋里。”

“要么就……对不起啦，这些东西，吃的也好，毛毯也好，小木屋也好，全部都会消失掉。”

别开玩笑了。樱井翔在心中无声无息地翻了一个白眼。

“喂，我可没在开玩笑，”

还没等那个自称是圣诞老人的声音说完，樱井翔就卸下背着的猎枪，放下背包，径直走向靠着墙铺好的床。

不能吃东西，睡一觉总行吧，他想。

“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连这张床你也睡不了。”

樱井翔挖了挖耳朵，活动活动肩膀，拍了拍松软的被子，手扶着床沿，满不在乎地坐了下去。

“轰”地一声，床板塌了下去，樱井翔坐在地上，尴尬地揉着屁股。

“所以说，你的选择是？”圣诞老人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好吧！”樱井翔紧紧抓住那床依然完好的被子干脆地回答。

于是，当他再去到饭桌前时，那道无形的屏障消失了。

金黄色的火鸡依然热腾腾地冒着白色的迷人的蒸气，咕嘟咕嘟地响着的锅子里是翻腾着的鲜嫩的蘑菇，肉桂和苹果的香气让鼻子也饿了起来。没有什么能比冬夜里在一间烧着壁炉的房间里吃晚餐更美好的事情了，樱井翔想。

门外是北风刮过的呼啸声。就在刚才他还在那雪地寒风中行走，而现在，窗外的那一切都显得又遥远又陌生。

人的一生能有几次晚饭呢。

怀抱着这样心情的樱井翔又一次努力地吃到快要撑到了。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了。

塌掉了的床已然睡不了了。樱井翔拖来毛毯抱着被子在火炉前铺将开。他躺下，把脚搁到背包上，用胳膊枕着头，小木屋里连空气都像饱腹后般的昏昏欲睡。

但他只躺了一会，就坐了起来。

根本睡不着。

房间静下来之后，其余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屋内，柴火在壁炉中毕毕剥剥地燃烧着，屋外，冬夜的寒风从高高的树枝间呼呼地穿过，还有夹在风声中小鹿呦呦的哀鸣声。

门似乎被什么顶着，一阵一阵有节奏地传来沙沙的摩擦声。樱井翔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出那只可怜的小公鹿被冻得瑟瑟发抖，在门上像刚才那样蹭着屁股的样子，时不时就要抖抖落在身上的雪片。

“进来吧。”樱井翔拉开门，对果不其然正可怜兮兮地蹭着门的驯鹿说到。他觉得自己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居然对着一头驯鹿说起了话。那头驯鹿仰起了头和他的角，短短的白尾巴像一面白色的小旗在屁股桃心形的毛上兴奋地摆来摆去，他踏着宽大的蹄子嗒嗒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在壁炉前，紧靠着樱井翔的被窝，伏了下来。

就这样睡了吧，樱井翔想。

樱井翔醒来时雪已经停了，太阳升起，雪地就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那头驯鹿睡着睡着竟然就缩进了自己的被窝里，蹄子轻轻地搭在自己肚子上，痒痒的。樱井翔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驯鹿看起来很湿润的鼻尖，于是那头在睡梦中的驯鹿像感受到了樱井翔的热气一般又往里拱了拱，舒服地把鼻尖贴上了樱井翔的面颊。

像是感觉到了身体与毛毯间凉凉的空气，又像是觉得特别的舒坦，那头鹿缩了缩脊背抖了抖，伸着脖子，用力眯起眼睛，愉快地张开了嘴，伸出了粉色的舌头——

只听见“砰”地一声，那头愉快地像是在伸着懒腰的驯鹿，突然在樱井翔的面前，变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男青年。

当然是男的。

当然是赤身裸体——难道驯鹿还会穿衣服吗？

那个一丝不挂的男青年维持着刚才的驯鹿的姿势，伸出长手长脚勾搭住了樱井翔的脖颈与腰，愉悦地用鼻尖磨蹭着樱井翔的脸颊，然后从湿润柔软的嘴唇里伸出粉色的温热的舌头，就像是昨天舔枪管一般，他轻轻地，痒痒地舔了舔樱井翔的脸。

“……”

樱井翔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那个男青年像是察觉到了樱井翔的异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有一双像驯鹿一样水汽蒙蒙的大眼睛。樱井翔看着那青年弯起眼睛，带着未散的睡意混沌地冲着自己笑了，然后又凑得更近了，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在自己的颈窝里蹭来蹭去，还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正顶着自己的大腿根。

这是清晨。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