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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当二宫和也独自一人在一个和曾经相似的黑沉沉的清晨醒来的时候,他突然有点怀念起一个人的鼾声。
不只是鼾声。还有那个人头发上湿漉漉的洗发精的味道,还有那个人手臂皮肤凉凉的触感。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将近十年前,自己最后一次和这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刻,也是这样的清晨。二宫和也以为自己忘了——身边没有那个人,闭上眼睛还是可以安然入睡的不是吗?就像下意识地、巧妙地避开了一个蒙灰了的按钮一样,只要不注意到它,只要不触发它,一切如常平静。可是如果不幸地碰到了那个灰蒙蒙的早就被贴上“危险”标记的按钮,岂止是断点停水,一阵风暴就这样将自己席卷进中心。那个人的气味、声音、抚过自己头发的指尖上的纹路、字迹、甚至是他昏昏欲睡的脸,一下都清晰地涌现出来。
二宫和也抬起一只胳膊,搁到脸上,盖住自己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眼角开始滚落出泪水,十年前的那个清晨,躲在被窝的黑暗里,自己好像也是这样哭了的。
依稀似乎又听见了大野智给自己打包行李的声音,在小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的声音,然后门铃响了。
微凉的早晨6点,他听见父亲在门口低声和大野智讲话的声音。然后是大野智走近的脚步声。
他听见大野智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继而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缩在被子里的脑袋,说:“你醒了。该回家了。”
二宫和也忘了自己那天究竟是如何跟着父亲回了家中,整个人都像是发着烧一样浑浑噩噩,脚下踩着虚空,唯一的印象是,自己又哭了,像用尽了全部力气似的,对那个人说“请让我留下来吧”,那个人只是摇头。
最后自己翻过来倒过去说的竟然是“你相信我呀”。
二宫和也觉得头痛起来了。
你相信我啊。
说你坏话的人,让你不得不辞职的人,都不是我啊。
早先几年总是会做梦梦到他,梦里的自己总是反反复复对他说着这几句话。
十年,回头看之前的时间点觉得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好像都已经离开了很远,似乎已经结痂落下疤的伤口,现在看总觉得是寻常,那时候是真真切切觉得不能忍受的。二宫和也闭上眼睛,开始一点点地回忆起来。
从大野智家里搬出来。
再过几天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大野智已经从学校辞职了。
他去他家里找他,虽然不抱希望,但真的看见搬空了的房间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痛。
爸妈还是离婚了。
家里住不下去了,原来的学校也变得让人无法忍受,于是转去了老家的高中,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然后似乎真的归于风平浪静,几乎让人忘了之前的挣扎纠结一样,平安无事,像身边人一样,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
大学毕业,找到了跟美术展策划相关的工作。
有交往过一两个女朋友,总是被说“老呆在家里打游戏,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于是分手。
十年之间,自己也成了原来的自己最讨厌的,“大人”。
* * *
当助手按响门铃,在门口喊着“老师,螃蟹买回来啦”的时候,大野智突然想到了十年前的某一个晚上,自己也是和人一起吃着螃蟹度过的。
还在上大学的新人助手知念君张罗着晚饭,兴冲冲地喊着“太好啦,这次终于要开画展啦”。大野智笑着走过去,缓缓坐下去,坐下去,盘起腿,在小小的方桌的另一头。桌上的火锅之上氤氲着白色的迷人的蒸气,在天花板上吊下来的一盏小灯暖黄色的灯光下,缓缓、缓缓地升起来。
好像就是这时值初冬的温暖的小小房间里的烟雾缭绕迷了眼睛一样,大野智察觉到眼眶里慢慢湿润了起来,渗出什么液体。他抬起手,用手指揩去那一点点潮湿,手指上残留着已经干了的但暂时洗不掉的、还未褪去的颜料。
脏污的手指。
之前曾经有个小小的、稚气的声音这样毫不留情的说过自己的手。
真脏啊,大叔。
他现在在哪里呢?
关于十年前的分别,他和二宫和也的记忆有着微妙的差别。
在此之前,两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讲话了。他知道这其中有着阴差阳错的误会,但不知道为何宁愿维持着这尴尬的沉默也不愿说破。早就分开睡了,或者说,是不睡在一张床上。这是自己坚持要分开的,那个孩子别扭地扭着自己的手指和衣角,红着眼睛,嗫嚅着挤出几个字:“你不相信我”。
没有。自己是这样说的。
“不是我在学校里说你是同性恋的。”
“嗯。”
“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的,既然他们都知道我是同性恋的话,你再跟我住在一起不是很奇怪吗?已经有学生家长跟学校抗议了,我可能会被停课。接下来就要很麻烦了。”
那个孩子别扭地瞪着自己,微微张着嘴,好像要说出什么恶毒的话,可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反而湿了眼眶。
“不是我。”
“……”
“你不要赶我走。”
“……”
“……那你至少让我在这里待到这个月17号。那天过了我就会回家去。”
也不知道6月17号对于他而言到底有什么重大的意义,但大野智突然心软了,答应了他。
17号那天,大野智突然想吃螃蟹。
小时候常常和老爹一起吃螃蟹,两个人大汗淋漓不亦乐乎地对着一盘子的蟹壳,有种微妙的成就感。两个人一起吃螃蟹,最让人感到充实与心安的大概不在于蟹肉的滋味,而是不用说话也彼此不会尴尬的气氛。
一种无处而来的心血来潮作用下,大野智买了螃蟹回来,对明天就要分别的学生说:“今晚我们吃螃蟹。”
“吃螃蟹”大概真的是紧张关系的万灵药,不用说话,两个人就各自坐在客厅矮矮桌子的一头,埋头拆吃着有着坚硬外壳的多足动物——螃蟹简直好像就是那个小鬼一样,少不留神就会被小钳子夹住肉,狠狠刺伤。
二宫和也好像终于开心了起来,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要是能喝酒就好了。
“你还没二十吧?”
“……哎。”
“小鬼,你几岁?”
“现在十七了。”
还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啊。大野智在心里突然觉得难过起来。
两人又是无言地默默收拾了晚饭后的餐桌。
“喂。”
那个小鬼突然开口叫自己。
“今晚你睡床吧。”他指了指卧室。
“毕竟其实这一直都是你家,我才不是好心,但既然明天我就回去了……”他别别扭扭地表达着自己的好意。
“别误会。我才不想跟你睡一张床,我打地铺睡在房间地上就好了。”
大野智觉得有种苦涩的好笑在心头什么地方蔓延开。他偶尔偶尔才抽烟,那种有点不好闻,有点呛人,空虚之间莫名得到满足的感觉,大抵上就像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笑着对那个小鬼点头,说:“好”
于是,现在自己久违地能够单人躺在床上,那个孩子抱着膝盖坐在床前的地上,披着薄薄的摊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断断续续地在说什么。那本来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家伙,在班上的时候也常常突然冒出一句自己也忍不住想笑的吐槽,但今天晚上似乎话比往常都要多。就像是要把过去没讲够的话一次性补完一样。
“……说白了每个人就像是电视频道一样。有的频道会让你觉得很有趣,一刻不停好像沉迷其中一样地一直看下去,有的频道连图像都不要出现,只要听到旁白干巴巴的声音就想立马转台,或者连声音都不需要,光频道的数字都有够让人讨厌了。”
“……那我是什么样的频道?”
“……你?你是专门播钓鱼节目的那种频道。”
大野智哑然失笑,普通高中生眼中的钓鱼频道吗?那自己在二宫看来一定是个无聊透顶的大人了。
但那少年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像钓鱼的频道,虽然乍一看是挺无聊的,可是如果不小心看了一会儿的话,发现还挺有意思的……”
说话间大野智只觉得一阵阵的倦意袭来,终于抵挡不住困意地睡了过去,坐在床前地板上的二宫似乎还在说什么,但已经听不清了。话语一阵一阵像潮水一样起起落落。恍惚间他只觉得有一只像孩子一样短短的小手将自己伸出床边的右手轻轻地握住,那个人继而把自己的脸贴在了自己的手上,掌心触到的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和湿湿的眼泪。
真是个坏学生。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叫过自己一声“老师”。
大野智低下头,夹了一筷子菜到自己面前的碗里,想要摇摇头笑出来,却觉得眼眶里湿湿热热的液体马上就要滚落出来了似的。
* *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