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背着猎枪，和一大群人一起在皑皑白雪中行走。前面就是一片黑魆魆的森林，他们仿佛感觉到了森林里那些在暗中观察着这样一大群人类的眼睛。

“前面有驯鹿。”有人说到。

驯鹿……吗？樱井翔不由自主地在意起来。不过也不应该太惊奇，这里是芬兰，所谓的圣诞老人居住的地方，当然应该要有驯鹿——不然谁来送他去送礼物？

樱井翔是一点都不相信有什么圣诞老人的。相比起相信会在平安夜给好孩子送去礼物的圣尼古拉斯，他宁愿相信这个白胡子胖老头会身穿红衣，全得力于可口可乐公司的影响力。

靴子踏在雪地上发出啪沙啪沙的声音，他们迫近了森林。猎犬兴奋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咕噜咕噜声。

前面有一大群驯鹿。

是的，它们正逐渐从黑色的森林边缘冒了出来。一只又一只，一大群长着树杈般的角、蹄子宽大的动物们，钻出来，盯着自己这一群业余的猎人。

于是，面对这样一大群猎物，猎人们纷纷上膛、端起枪、各自找到了目标，瞄准了那两只大眼睛之间略略下凹的额头。

“刷——”驯鹿们受了惊吓般地，四散着逃走了。宽大的掌面落在雪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只有一只驯鹿还呆呆地站在森林边沿，望着那一群举着枪对着他的猎手。如果要捕获他实在是一件太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谁都不好意思放这一枪。这场临近圣诞的雪猎本是商业俱乐部组织的活动项目之一，说到底比起站在对面的那只驯鹿，更重要的目标大概是站在自己这一侧周围的这群人类。

即使是这样，樱井翔仍然忐忑不安地悬起了心。那只鹿对潜在的危险一无所知一般，他缓缓地向这边走来。

喂，别过来了，樱井翔想。该说他是愚蠢，还是天真呢？

那只鹿还是没有转身，没有停下。那是一只看起来似乎刚刚成年不久的小公鹿，他睁着两只看不到眼白的、睡沉沉的大眼睛，与其说是因为无畏而想要来进行炫耀式的挑衅，不如说他更像是出于好奇。他盯着这一群猎人和他们锃锃发亮的猎枪，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带着发现了新大陆般地惊喜。

“不要开枪！”樱井翔喊道。霎时，他感到了来自众人的目线。

那只驯鹿也像是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一样，偏了偏头，歪着脑袋和树杈一样的角，停下脚步，而后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是……在看着自己吗？樱井翔愣住了。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只正向自己走来的驯鹿。樱井翔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距离越来越近，那只鹿会突然发狂暴怒地袭击人群吗，有人盯着他的鹿角想到。没有人敢开枪，但也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没有人知道他会做些什么，但也没有人想惊扰到他。

晶莹的雪地变得静悄悄的。

但他只是走到了樱井翔的跟前，低下头用鼻尖顶了顶樱井翔的靴子，然后抬起脖子，仰着头，轻轻地……

……伸出舌头，舔了舔枪管。

驯鹿温热湿润的舌头在猎枪冰凉的枪管上又轻又快地舔了一舔。围猎刚刚开始，樱井翔一枪未发，所以并没有让他不快的火药味。那只鹿，他就像是偶然在岩间发现的一朵蘑菇、一片嫩叶一样，尝了尝枪管的滋味，并不好吃，可是又觉得稀奇，他退了开去，用他的湿漉漉黑漆漆的大眼睛打量着枪和端着枪的人。

猎手们正准备往下一个地点进发，雪猎已经开始，他们甚至还没有扣动扳机，他们跃跃欲试。

但樱井翔决定选择另一条路。

“樱井先生，你要去……？”有人问他。

“我从森林这边穿过去，等下与你们会合。”

樱井翔决定去追那只刚刚舔过自己的猎枪，又不紧不慢地往森林里走去的驯鹿。

就在刚才，他觉得那只鹿对着自己，仿佛是在给予启示般，不可思议地眨了下眼睛。

【TBC】